有人說,一個人的旅行是為了認識自己、重新出發;也有人列出許多獨自旅行的好處,不須配合別人的行程,自由無束縛的。
對我而言,獨旅就是移動到另一個城市,過著往常的生活。認識當地人、到當地的市場買菜、到咖啡廳吃早餐、搭乘大眾運輸交通工具、找點時間觀看表演⋯⋯我的獨旅通常會停留在同一個城市兩週以上,至少一個月只在相同國家中移動。無關乎動機,不規劃必去行程和必吃美食,更不急著找到自我。
一次獨旅,即是我人生三萬天中的千分之一,不期待從此有所改變或能留下精彩的故事,在日常中的目標就是過好每一天。
依然維持著自己原先的生活習慣,只是加入當地的色彩,從當地咖啡廳的早餐開啟一天,早餐後回「家」梳洗後再出門,不特地尋找指南中的美食、博物館,逛累了隨意找間客人多的餐廳或者到市場買些簡單的食物回去烹調,再由當地的音樂和酒精結束一天。
在巴黎的某個早晨,從Nation散步到Picpus,原來一站的地鐵的距離只需走路五分鐘。坐在某間咖啡廳的戶外席,面對著巴黎住宅區的行人,那是小學生的上學時間,看著不同種族的學生在路上有著不同的氛圍,黑人小孩成群結隊愉快的行走、亞裔和阿拉伯面孔的小孩多半由母親牽著走,表情不這麼輕鬆、白人小孩有的跟著爸爸也有的跟著媽媽,看不出特別的情緒。
在沒有中文譯名的小鎮Rians散步,進了當地的圖書館,遇到一群暑假沒去處的小朋友,或許是他們首次親眼看到亞洲面孔,全都帶著一種好奇的表情看著我,最後異口同聲的說:「Bonjour Madame !(日安,女士)」讓當初才二十歲的我有些驚喜。永遠記得那傍晚,生平第一次被尊稱為女士。
二十四歲的一天,爬著蒙馬特的階梯,前面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女士快走不動了,她停下來問我是否要先過,我說慢慢跟著她就好。操著英國腔的女士告訴我,六十年前和我年齡相仿時,她曾來過這裡,當時跑著上階梯,一切仿佛昨日⋯⋯
某個夏日週末,晚餐後獨自在史特拉斯堡的聖母院附近閒晃,在路上和一對母女聊了起來,她們約我一起觀看燈光秀、喝點紅酒,隨後相談甚歡,原來女兒幾年前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讀書,有位來自台灣的女同學,看著我有些相似而主動攀談;在札幌的家庭餐廳,坐下後不知道該點什麼餐,跟媽媽桑指著隔壁歐吉桑的餐點,來一份相同的!歐吉桑覺得有趣,縱使語言不通還是想表達友善,在我推遲之下堅持請喝一杯札幌啤酒並且為我買單。
還有一次,在瑞士伯恩待了幾天突然靈機一動搭火車到阿爾卑斯山的馬特洪峰(Matterhorn),到了才知道那是登山客的熱門景點。我穿著毫無準備的休閒服裝到了山上,獨自散步好幾個小時,發現似乎是旅遊書中阿爾卑斯山中的湖泊,闖入桃花源般的感動,忘了時間過了多久,將自己置身於其中,直到下山回到旅館才想到路途中沒拍下任何美景。
美確實留下了,一個深藏在腦海中,只屬於自己的回憶。
文學家在受到統治者迫害、眾叛親離、修身養性時,被迫或自願選擇遠離塵囂,短暫移居到他地而有了挖掘自我、尋找內在和平的書,如《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》(Les rêveries du promeneur solitaire)、《那時候,我只剩下勇敢》(Wild: From Lost to Found on the Pacific Crest Trail);也有放下世俗一切,任性的體驗異國生活的旅遊文學,如《撒哈拉歲月》、《山居歲月:我在普羅旺斯,美好的一年》(A Year in Provence)、《哈!小不列顛》(Notes from a Small Island);抑或是探討旅行意義的著作,如《旅行的藝術》⋯⋯
我的獨旅不追隨名人的足跡,不刻意想理解一個我不熟悉、未來也不會理解的「藝術」,更無須為了別人的意願而妥協。
獨享一段時間和一個空間,肚子餓了才吃飯,隨心所欲,過著和往常相似的生活,假設自己是一個長久停留在當地的居民,畢竟每個城市的人都可能有著雷同的生活。即使只是短暫移居在那裡,也能挖掘出自己自在的方式。
以為自己與當地沒有瓜葛,但只要妳用心的在自己的城市居住過,便能體會異地的文化差異,那也將帶給妳靈感。因此,若有人問我當地有哪些知名美食、博物館或必買的伴手禮⋯⋯我無法詳細回答,也不覺得自己有責任為了別人而消耗在當地的時間,只為找到一個指定紀念品。
獨旅,是屬於妳個人的旅行,即使沒參考任何文章或書本,妳依然會有獨立的見解和旅遊方式。因此上述那些著作除了文學性質外,對我而言並不重要,對妳而言,或許亦然。即便出發前不帶著期望,妳依然會在旅行中有所收穫,可能在行駛的電車中見到畢生最美的夕陽,突如其來的,無法把「當下」保留在相機裡,但妳永遠不會忘記那時的感受。